第17章 二宮之爭的棋局
"啪!"
斷裂的虎符在青磚上蹦出火星,孫霸的臉色霎時變得比他腰間玉佩還要慘白。張昭之子張休剛要出列,就被陸遜扯住袖擺——老將軍枯瘦的手背上,昨日廷杖留下的淤青還泛著紫。
"太子即日起閉門讀書,魯王去蔣陵守孝。"孫權撣了撣龍袍上不存在的灰塵,語氣輕松得像在說"今日午膳加道鰣魚","對了,子明將軍的《左氏春秋注疏》該重刊了,太子抄錄三遍。"他說這話時瞟向諸葛恪,后者正盯著地上斷成兩截的虎符發呆,活像被"樂不思蜀"定了身的武將。
殿外傳來兵器墜地的聲響,不知是哪位將軍的佩劍沒掛穩。孫權瞇起眼睛,恍惚看見二十八年前的自己,也是這樣坐在丹陽太守府里,把周瑜和程普的兵符掰成兩半——只不過那時掰開是為了合兵抗曹,如今卻是要防著親兒子們擰成一股繩。
退朝時下起太陽雨,孫權獨自留在空蕩蕩的大殿里。雨水順著琉璃瓦淌成珠簾,他在龍案上擺開黑白玉棋子,指尖捏著的黑子遲遲落不下去。東南角那片棋形,活脫脫就是江陵一帶的布防圖。
"制衡兩張關鍵牌..."他突然笑出聲,震得案頭藥碗泛起漣漪。昨日燒掉的全琮密信里說,魯王府上藏著從蜀地重金求購的諸葛連弩圖紙?,F在想來,倒像是玩三國殺時對面攢了一手殺牌,自己這招"棄置裝備"破得漂亮。
銅漏滴到申時三刻,老宦官戰戰兢兢進來掌燈。孫權仍盯著棋盤,左手黑子突然"啪"地按在代表武昌的位置——那里原本守著陸遜的白子,此刻卻被黑子擠到了邊角。
"傳旨。"他蘸著藥碗底沉淀的渣子在棋盤上畫圈,"著鎮西將軍諸葛瑾長子諸葛恪,明日開始給太子講《韓非子》。"藥渣在"武昌"二字上暈開污漬,像極了當年呂蒙白衣渡江時,戰船在長江留下的油漬。
宮燈次第亮起時,孫權忽然想起那個總愛在軍帳里玩六博棋的魯肅。若是子敬還在,定要拍著棋盤說:"主公這手制衡之術,可比'仁德'分牌兇險多了。"
檐角鐵馬在晚風中叮咚作響,孫權攏了攏狐裘,把代表諸葛恪的黑子輕輕推向棋盤中央。藥香混著陳年竹簡的霉味在殿內盤旋,他望著棋局上犬牙交錯的形勢,忽然覺得這建業宮城就像個巨大的牌局——每個人都是他手里的"殺"與"閃",連自己也不過是命運輪盤上一張待翻的"判定牌"。